蘋果日報 副刊 醫醫筆寫 2012年02月03日 (photo by Martin Lee Ping Hon, 61)
農曆新年,我飛到愛爾蘭的都柏林,探望曾教我英語的神父。(Fr. Farren)
朋友問我為甚麼每年都去一次,我答一來是為了看看老師,其次是當作避靜。
神父今年八十八歲,差一點點便看不到他了。三、四星期前,他患上腸扭結,動了一個全身麻醉的大手術。甚麼叫腸扭結?那就是腸忽然自己打結,血液循環受阻,引致腸壞死。若手術延誤,很可能喪命。
和神父見面的地方,不是他原來居住的宿舍,而是有護士照顧的療養院。經歷大手術,他消瘦了許多,走路得依靠有兩個輪子的金屬架。
一見面,神父故作輕鬆地說:「還沒有死呀!」
我笑不出來,只緊緊握着他的手。
面對面坐着,我逐一轉交舊同學叫我帶給神父的禮物。神父尤其喜歡一幅油畫,畫中是意大利的風景;二零零五年,我們一行四人,包括畫家同學和神父,遊覽意大利和梵蒂岡。
畫家同學在賀年卡中說:「神父,待你復元,任你選個地方,再遊玩一番。」
還可以嗎?神父心中一定是這樣想。
跟神父在療養院吃過午餐,他需要休息,我便到市中心走走。歐洲經濟欠佳,遊客確是少了;我住的三星酒店,一個雙人房間每天才六百港元。
站在麗菲河的橋頭,腳下河水流動,雀鳥劃過長空。總有一天,神父要離開這個世界,若干年後,我也會離開,只有麗菲河的水,依然流動。
人每天追追趕趕,所為何事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