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叔姪情深》 【刁民系列之六】
我的三叔包生仔，他有四個兒子; 柏華，柏昌，柏英，柏東。因為人口政策，四兒子不能繼續乃父雄風，他們每人僅能生養一個孩子，所以我有四個姪子，三男一女。
很不幸，在三年時間內，我的堂弟弟走了兩個，而且是最年輕的兩個。剛五十出頭的他們，都因為癌症去世了。
咕喱頭陳柏昌兩杯雙蒸暖肚，戙高單腳，無限感慨地說：「都係多年來在外捱世界，食得地溝油多的原故。」
阿昌一棚煙屎門牙僅剩三顆. 他是一位不愛站，不愛坐, 而愛蹲在路邊抽煙的老煙槍. 回憶頑童年代，這小弟弟曾經與我一起跳落珠江游泳, 因為工作關係, 長年飽受風吹雨打，僅六十歲人，已經有佝偻龍鍾之態。燒酒一入愁腸，阿昌又可以變得容光煥發，開心事滔滔不絕。多年來, 我和四個兄弟在廣州的大排檔飲過無數雙蒸，如果講食地溝油，應該他最多, 為何他可以神彩飛揚呢？
四姪子有三人是大學生，都在工作。其中一人服務美國公司，他最舒服，每星期工作五天。其余的連進修時間在內，每星期僅休息半天。
阿昌的兒子洪仔沒上大學，但他是最成功的。洪仔一表人材，是絕對美男。
我笑昌弟：「你咁嘅貓樣，點解會生個靚仔?」
洪仔應驗了我朋友的讀書無用論說。他廿歲時讀書不成。開始做玉石sales. 足跡遍及大江南北，長城內外。十年之後，洪仔在廣州華林寺旁邊的華林玉器城有了自己的鋪面。
有一天。我沿著康王路往沙面網球場方向走。天空突然下起大雨，停下來抬頭看，我發現自己站在華林玉器城週邊。
“大伯爺，你企定，我來接你。” 洪仔在電話裡說。
三分鐘之後，他打着雨傘，幫忙拿着我的網球袋, 帶領我參觀他的珠寶店。
邊走邊談，他為我介紹這玉器城和這門生意。”這邊是福州幫的店舖，那裡是新進湖南幫的, 本地人和香港人的店舖最靠近華林寺。”
華林寺是菩提達摩到中國傳教的「西來初地」, 香火鼎盛, 知客滿堂。寺門有一對聯：
「華嚴世界觀十萬諸佛，林蘢鷲山隱五百應真。」
可能是未入佛門。我想像到的是 “十萬通靈寶玉，五百個體戶生意興隆。”
我說：「養活好多人啊！」
洪仔改正：「養活好多家人。」
他說得對，每個店鋪都是家庭生意。全是個體戶。這裡沒有國企玉器商店。
我問：「你要交買路錢嗎？」
「什麼？我去緬甸和雲南標石，千里之外運回來開石加工，全是膽搏膽。走了眼或運滯時，血本無歸, 還交什麼買路錢? 」
洪仔說行家話教伯爺：「不是你懂看石頭，而是石頭看中你。」
我心想。此姪子成功的原因, 努力精明固然, 但多年來 “石頭看中他” 功不可沒。
雨停了。他開一部＂激死外母型＂新款藍色開蓬寶馬送伯爺往沙面。廣州老城區車多路窄，開蓬跑車在大街上緩緩行駛。
我笑問：「你在這地方開這種車，是否太過張揚?」
洪仔答：「怎會呢。班揭陽仔有兩輛林寶堅尼在停車場。一些大老細還有勞斯萊斯呢。」
洪仔喜歡跟我講英文，而且發音很標準。這八十後的年輕人，上進心強。他告訴我，這裡做玉器生意的商人，十之八九，最多初中畢業。這孩子斯文有禮貌，不講一句粗話。而且對人生有自己的看法, 思想有些哲理，他跟我說 “賺錢多也不能保證快樂” 這些伯爺也不會理解的話。
晚上，我發短訊給洪仔，感謝他汽車接送，祝福他事業更上一層樓。
洪仔回我：「伯爺，這是姪兒應做的本份，多年來為生活到處走，你每次回來都沒有好好地接待你。今後一定改進。」
在洪仔身上，我看不到一點兒刁民行徑。
Don. May 2013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