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崢嶸歲月》 【賭城奮鬥記之五 - 激情,奇遇】
激情
博士文質彬彬,理論篇篇,說起話來慢條斯理,清楚分明。他愛討論政治,一有空就教育我們三民主義。身抱悲天憫人的情懷,他希望挽救大陸同胞於水深火熱。”反攻大陸”,” 委員長”,”把共匪殺盡” 的話掛滿口。
朋友們慢慢地開始對他的言論感到煩厭。尤其是肥仔歐,他在香港就讀 “模範” 英文書院,上波樓打比上學多,讀 “龍虎豹” 比讀 “數理化” 多, 好像沒有聽過甚麼三民主義的:
”你講乜X!” (國語. 博士不懂粵語, 肥仔歐不懂國語)。
博士迷茫,怎可以沒聽過三民主義的。他脾氣好,呆了呆心裡想: 「曲高和寡」乃尋常事,繼續講。
棋王确實忍耐不住了。這客家人比我們年長幾歲,大家尊稱他 uncle。那年代,出生在知識份子家庭的孩子能考進大學,證明他是一位超級讀書人材。
棋王反唇相羈:「我聽說"三面紅旗"比"三民主義"厲害。」
看到有人與他辯論政治,政治博士精神振奮,猶如哲學人愛與人討論虛無飄渺,粵曲人愛與人講"唱嘢",體育人愛與人"講波"沒有兩樣。
「三民主義是挽救中國的唯一主義,你看,慘不忍睹的浮屍從大陸漂到香港,要救大陸同胞於水深火熱,就要靠我們偉大的蔣委員長反攻大陸。」
博士越說越開心,自然而然地哼唱起中華民國愛國歌曲「三民主義」。
棋王的中文根基好,在大學時曾經寫過大字報。從小就接受國家政治教育,此刻與人辯論政治,想不到三幾回合,就感覺有點兒招架不住。
事實擺在面前,那時候,台灣的中國人比大陸的中國人生活好多了,更不用說什麼 "亂講"說話了。
但棋王心有不甘,那生於斯長於斯的地方是他的國家,他對那地方有無限的感情。棋王自已可以大駡家鄉,但絕不容許別人評頭品足。可況眼前的台灣博士,左一句「反攻大陸」右一句「水深火熱」,真乃是可忍,孰不可忍。
棋王唱反調。用「解放台灣」應付「反攻大陸」,用「三面紅旗」應付「三民主義」,用「永遠跟共產黨走」應付「效忠黨國」。
旁人看到他們在為這些事情吵架,甚是納悶。尤其是肥仔歐,他完全不明白怎會為無關痛癢小事吵架。他一生與人吵架兩次,一次是為了打麻雀的番數計算,一次是為了爭女仔。
他勸架: “ 你們不要吵了,come on! 食西瓜!”.
吵架繼續。而且越吵越發不可收拾。
棋王用劉三姐唱山歌方法應對。唱一首「社會主義好」混戰「三民主義」。
博士看見棋王把君子之辯變得蠻橫。他用諷刺的口敏說:「如果那麼好,你又何必萬水千山逃亡呢?」
這句話一箭穿心,把棋王氣得滿面通紅,一時間無言以對。想到家鄉父老,想到少年同學,想到美好童年。確實按捺不住,一股「國破山河在」的悲情在胸口翻騰。
他把手指著博士,面孔緊繃:「$@?#%, 好好好!你好嘢。今晚放工十二點,在凱薩皇宮的 parking lot 見。」
顯然,棋王要使用武力出一肚烏氣。旁觀人都替博士擔心。癆病鬼怎能與食過夜粥的人打架,簡直就是細路哥懵想挑战巨人。
出人意料,博士毫無怯意,他昂起頭來,無奈的眼神閃爍光彩,堅決地回答:「好的。我接受你的挑戰,今晚十二點凱薩皇宮的 parking lot 見。」
博士為信仰打架,棋王為激情打架。
這場架沒有打成,棋王退出了,因為他害怕一拳就會把博士打到吐血而死。
奇遇
希爾頓賭場晩上的演唱會剛結束,人們如貫離場出showroom。今晚的天皇巨星是貓王Elvis Presley。一如往晚,觀眾享受了一埸精彩的演唱。這巨星的體力已大不如前,汗流滿臉地坐在凳子上唱。散場前一曲瘦皮猴的"My way",更是令人如癡如醉。
「Elvis has left the building。」在人們耳朵中迴響。他們依依不捨離場。
我在這裡做change boy。游蕩於角子機叢中做找續。散場的人群湧入賭場娛樂。我看到一對中年亞洲夫婦盛裝而行,他們手牽手,如新婚,走在人群中。
霎時間,婦人往左轉進入洗手間,男的立刻向右轉,如脫兔般匆匆向我走來。
我暗想,必定是來向我問路,或者是問那一部老虎機夠hot。
來人向我拱手作揖兼磕頭發問:「ex q s me, may may I ah ah ask question?」
他的英文生硬,但態度恭敬。
「Yes Sir。」我禮貌地回答。
「where where can fine wu wu woman?」
「what?」我迷惘,真不明白他在說什麼。
「where girl,girl,girl?」他有點兒心急。
我明白他的意思了:「Oh,I don't know,sorry,sorry,I am new here。」他失望。
受好奇心驅使,我忍不住問他何國人也:「Are you Japanese?」
「Yes,Yes,I am Japan。」
婦人從洗手間出來,向他招手,他二話沒說,急速跑回婦人身邊,繼續手牽手,消失在人叢裡。
多年後每想到此事,我都會笑。我笑㗎仔的虛偽。我笑㗎仔色膽包天。AV女優出產自日本國,風行在日本國,不無道理。今天東莞十八式是從東瀛傳入,也是道理。我也想到我的母親。香港淪陷時,她受了日本憲兵一記耳光的恥辱。
性趣味強暴,變態的民族,腦袋必然強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