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言
每年返鄉，必有一事困擾著我：「沒有中國車牌開車」。
中國的公路交通發展達世界水準，莫說珠江三角洲，就算全國各地，高速公路已經是四通八達，如果不能開車，實属憾事。自駕遊覽湖光山色，是在西方久住陪養出來的文化。
友人勸告，在國內駕駛情况復雜，你年過六旬，道路不熟，開車會有危險，坐的士地鐵, 叫uber為妙。
我偏不服老，總覺得自己才三十出頭。趁在廣州逗留十天的機會，我決定辦手續拿中國車牌。
手續
早有了解，政府有一項「外國駕照更換中國駕照」的服務。無需路試，只要申請人考筆試過關，立刻發駕照。
大清早，召喚一部「白牌」到市橋的車管局問個淸楚。拿籌排隊資訊，一問之下，原來走錯了地方。叫司機反方向往另外一車管局去，番禺的另外一邊。
女同志把我的護照和加州駕駛執照看了許久，差不多要用放大鏡看。
「請陳先生上三樓，問我的領導，我不能決定。」
領導好禮貌：「陳生，你的護照與駕照名字不同，護照的名字中間多了，pakling, 公證翻譯起來會有問題。」
「哦。」
「我們要請教領導，我們的領導是在廣州岑村交管局。」
我有點兒無奈，把脾氣壓著。
「不必了，讓我明天自己去岑村請教領導。」
岑村交管局離開廣州市區約四十五分鐘車程，是廣州所有交管局的「皇上皇」。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龐大的 DMV 辦公地方（Department Of Motor Vehicles)。人頭攢動，有
點兒像那一天，奧巴馬總統開放無居留證人士申請加州駕駛執照的 DMV.
早上九點，朋友開車陪伴光臨「車衙門」。拿籌問問題。這兒好，有專門窗口為外國人辦理駕照服務。
女警同志領導的相貌是旺夫益子相，且有威嚴。她與前邊問問題那位印尼華僑吵得不可開交，華僑要調攝像找領導討公道。
終於輪到，我把證件遞給女同志，解釋在番禺不能辦手續的原因。
她看了兩眼，不假思索：
「有乜問題啫，你就叫他們把你的名字翻譯成 ”陳柏齡”。」
窗枱上放有一個「滿意否」機器。我滿臉笑容，立刻給她按「非常滿意」。
貴人
「先生，我幫你。」
那人坐在我後排許久，彪形漢子，生得圓頭大耳，手戴一用木頭做的黑珠手錬，黑珠似石硖龍眼，用紅缐穿著。胸口掛大塊寶玉闢邪。
我問：「點幫法呀哥哥？」
大漢開懷回答：「我在對面条村，開了間駕駛學校。人家學校讀一千題，我給你二百題讀搞掂。仲有，公證翻譯，我幫你做埋。」
「幾銀？」
「五百元全包。但你自己去影相，要存發票。」
我立即心動。要知道，在廣州找公證翻譯可以煩死人。
堂堂男子漢不怕受騙。恕我見識少，江湖騙子我未曾見過。
大漢駕駛電單車截二人，雄赳赳橫越寬廣的大馬路入村。
「陳先生，這是我間屋，下邊是學校。」
一棟三層高的石屎樓就在眼前，樓下掛大招牌「實得駕駛學院」，內里有十枱電腦，有數人正在學習。
「你不必急，先食中午。我們村好多嘢食。」
朋友請我，三十元一盘酸菜浸魚確實好味度。飽餐一頓之後上學讀書。
讀書
打開電腦，一課課sample 考題慢慢地做。題目不簡單，對於我這老華僑，不懂得中國交通術語，更是難上加難。
課室准許抽煙，茶水供奉。這兒有一位年輕男老師，穿拖鞋講鄉下話。大漢的小兒子在我腳下爬行嘻戲。大漢很驕傲，他養育一仔一女。
問老師：「交通事故，如有死亡發生，逃跑。點解有些三年到七年徒刑，有些七年以上？」
老師：「撞到人，人未死之前逃跑，七年以上。這叫見死不救！」
「明白。」
交通符號圖片令我眼花繚亂。例如：過火車隧道，有圖片表示此處有人看守，另一圖片表示無人看守。唉，真是不讀不行。
大漢欺騙了我，他給我的不止二百條題目，我起碼讀了過千題，用了二天時間。
考試
一切文件全准備好了。在大漢帶領下，步入岑村交管局考場，付費八十元，工作人員將資料輸入電腦，發准考證參加筆試。
心有惻惻然。問大漢：「你話我得唔得？」
「我估計你考九十一分，剛剛過關。」
考試題目共有一百題，中八十九題也肥佬。
試場在六樓，電梯供工作人員用，考生徒步登樓。首先考考你有無「腳骨力」，如果沒有，無需進考場了。廉頗老矣，「捱」到六樓，已感「索氣」。
大廳有幾十枱電腦，監考阿姐幾名，她們的態度和善。許多人正在考試，年輕考生居多。每人有機會考二次，如果不合格，請君十天後再付八十元重考。
我把號碼輸入電腦，資料立刻顯示。更有一視頻鏡頭對準我，出貓不行也哥哥。看視頻照鏡，看到自己很老，超過三十歲。
考第一次。題目似曽相識，輕率選擇。如果選錯，正確答案電腦顯示。時間不限，你可考到他們下班。當我考到六十題的時候，已經錯了七題，當考到八十題時，考試停止。對不起，你不合格，請再來一次。
我精神沮喪。再不合格，要等明年再來此地，真不想重返岑村交管所。
監考官走來安慰：「先生你慢慢做，想清楚才選擇答案。」
我嘆氣：「姐姐，我己經幾十年未考過中文試了。」
考第二次。我匍伏前進，小心翼翼。考到第五十题時，僅錯一題，考到九十二題，電腦說：「祝賀你筆試過關」。
不必考了。獎勵你坐電梯下樓取駕照。
感想
走出岑村交管所, 站在高坡上，只見傾盤大雨，把酷熱冲洗，涼風陣陣。我心中有無限舒暢。朋友，我有自豪感，這已經不是拿到駕照的問題了，這證明我還有「讀書」的能力。
廣州親朋贊我「厲害」。我感謝大漢，他騙我有功，迫我讀書，迫我讀中國交通規則。
全文完
Don 9/25/2015 LA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