引言
 
  禪的原文是梵文的「禪那」,意即指智慧,原是古印度的宗教和哲學斷説和信念。傳入中國以後,它融和了儒家和道家的智慧,形成两個派系,其一存於佛教的經和守戒修持,其二由中國文人和大眾持行,作為生活的理想及奮鬥行為。後來中國禪再傳回印度,對它的鄉土人情產生過一定的影響。
 
  中國的佛教分大乘和小乘兩系,各有不同程度的戒律。不過,嚴格説,佛教只是一種自由的信仰,不是宗教。而俗習的禪則十分豐富,表現在客家人的「耕讀」生活模式中,結合理知和生產,不但引生生存的温飽滿足,更重要的是精神提升的滿足,表現在「安心」的層次,以及「詩詞」的審美層次。
 
  禪的内涵「天地人合一」的視人與天地平等共相生息,和諧衍生,亦視人是大自然的一部份,不有獨特的優越,生於偶然,死亦偶然往生長久,可以滿足安心。
 
  印度僧人來中國傳播佛教,其時梁帝早已在其國土廣修寺廟,詢問來僧「功業」的問題。達摩報以「沒有功業」,即時開罪了梁帝。但是,中國禪師後來解釋了這一個重要的問答。實在,寺廟不過是「物」的建造,不有功業。更重要的是「禪心」的修為,表現在道家的「無為」思想,即不為而為,恬淡生活做人,愛惜自己和他人,以及一切生命和動物。
 
  夲淺説只説人的禪智怎樣塑造好人和安心,由佛禪的六祖講解,終止了宗教衣砵的傳承,以「解脫」的智慧貫穿日常生活,求取安心及人間和諧豐足。
 
  中國禪傳去朝鮮、日夲及東南亞諸國成為廣大亞洲人的生活模式和信念,至今長久。
 
  禪智更自十六世紀傳往歐洲,及後以詩歌意境影響美國詩界。今天,在充滿險惡的世界及人間的「一個世界」格局中,不少人向禪求智,已成為一種「新常態」趋勢。
 
  我的淺説禪智可謂適時宜矣。
 
人間、時空、空間
 
  從生活經驗講解人是甚應這一大課題,簡單地説,人不離「間」,任何人都活動在間裡,不孤獨,亦不停止。
 
  我在飛機上寫此短文,由香港飛往多倫多,不停地飛行在空間從 A 到 B 同時越過15,18小時的時鐘時間。實在説明了人的能力,同時也説明個人的「主動」和「被動」,無可奈何,坐在懸吊在空中十多小時。
 
  在沒有時鐘之前,人已經是「時間」(time binder)。中華文化遠在《河圖》時代,已經説明宇宙的眞締,所謂"混頓初開,亁坤始定",比較西方的「大撞擊學説」(big–bang theory)較早説得更為清楚。
 
  後來,在「春秋時代」前後,孔子繼承的《易》有一句話説明人:"天行健,君子自強不息,厚德載物"。就是説,在「天﹙cosmos﹚正常地運作轉中」人(君子)就自己不停地活動「造就」自己了,用「良知」對待萬物。所謂時間(time)和空間(space),一方面是自然(客觀)地存在和行動,「不管」人的存在和活動。但是,另一方面,它們又是活動在人的「主動」之中,因為只有人「知道」和「掌握」着時間空間。
 
  我1944年住在離深圳不遠的觀瀾的一絛老村裡,人們耕種生活,仍然日出而作,日入而息的,全村47個家庭只有一家人有一具「掛鐘」。今天,相信中國大地上,仍有不少村居者,一樣生㓉。我想説明,人的時間由每個人掌握,不必像多數都市人每天看着時鐘100次,不斷地任由時鐘時間消磨自己。
 
  至於空間,人從被「迫」母親的子宮開始,即由一個安全而被動的環境(空間)裡,被「抛」入一個不安全而必須自動的環境,開始生活在「大改變」中。嬰兒第一個「自動」是用聲音大叫,「宣佈」他在時間、空間、人間中「生存」。
 
  嬰兒每天由一個懷抱「渡」向另一個懷抱,開始一步一步地「認識」(know)和「適應」(adapt)「人間」。而且通過人間活動,他認識並適應時空的變換。
 
  這就是人,科學家和哲學家不斷地㝷求並界説的「人的定義」。
 
  其實,人就是生活,不必用數萬夲書,幾十個文字去反覆多説。也無須用難懂的辯理去講究「我思故我在」一類的東西,或者用「人究勝天」的誇言及狂言自欺欺人。
 
  禪家説「人有夲性」和「担水劈柴」的生存。夲性有自悟能力。「担水劈柴」是自己照顧生産和生活的意思,不是今天大多數人忙碌在「打手機」和想盡辦法「換手機」那種「生存」,因為這是離開人性愈來愈遠的,同時亦是走近煩惱愈多愈近的。
 
  安心就是依照夲性生活,就是「依照夲性推動在時空中」的生活,自然的由生到死,由不知到知,由迷離到領悟,由信息到智慧。這在今天要通過許多學校、金錢,權力,企求等等的「人造」機制和心理過程,承受無時不有的壓力(stress)和「苦難」(sufferings),走向不滿(lack satisfaction)和怨恨(complaint),甚至仇恨(hatred),並由這些感受産生今天人間中的千奇萬樣的暴行(violance,brutality)。
 
  禪智教我們恬淡生活和提升精神,求達快樂滿安心的境地。我們在人間,同時每個人亦可以在紛紜的世間中自己活在獨立自主又健康滿意的「個人空間之中。不一定是陶潛的遠離車馬喧嘩的環境,而是孟浩然的

春眠不覺曉
處處聞啼鳥
夜來風雨聲
花落知多少

的人與自然聯繫聯審美情境。
 
禪悟神通
 
  中國民間説的「神通廣大」是一個形容詞,表示人的權能無限。幾乎像現代電影動畫的《西遊記》其主角孫悟空就生動地表達了這個意思。
 
  「孫」是古時「王孫」的簡稱,代表平民。悟了便通的一個猴子表明人的傳統至今的「人性」。中國寓言經常用動物代人説話和行動,表達沒有禁忌或限制的超越智慧。
 
  這樣,「老孫」之所以遍受男女老少讀者的愛載,原因是他無所不包含,變化無限,神通廣大,及從善厭惡,打抱不平,而且化凶為吉,達到快樂恬怡的境地。
 
  孫悟空可以大鬧天宮和搗至地獄,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擋得住他。他可以變多變少,變形變無。他翻一個筋斗即超越空間,不計時間。他可以變為任何東西,大至無外,小至無內,品別萬物,掌握宇宙一切,甚至佛祖亦只能看着他自由行動。
 
  孫悟空就是成佛的釋迦,放棄國王,修身為了解決人類的痛苦而求得一條無上菩提的出路,揭破宇宙奥秘,獲得真正的解脱,叫大眾享受和平滿足的人生,甚至衝破死關而長久。
 
  禪悟的思維是超越邏輯和無限量的。西方康德(Kant)認為人的理性有一定的局限,可以解決一些問題,不可以解決另一些問題,所以人的「悟力」有限。他的「二元論」分別主觀和客觀两個方面,在接獨中互相矛盾需要判斷。有些判斷憑經驗,即如「這是一杯牛奶」,經驗多次便是真的。有些判斷憑分析,好比時間究是有限或無限,比較複雜,因為,若説時時間有限,應當有始有終,而兩者都很難推論証實。若説時間無限,就沒始沒終了,更是渺茫難定。
 
  順便指出,我們今天在學校學習的「識」就是西方的分別主觀和客觀、經驗和判斷推理的知識,矛盾呀,對立呀,統一呀,到頭來攪到頭昏腦漲,失敗重重,心理壓力沉重,讀20年書仍然感到「不足」,亦「不懂」,極端的把經驗都局限到書本或者網上,不懂人生為何,不懂自己為誰為何。
 
  禪智源於印度的「中觀學的開悟」,傳入中國後融和儒家和道家的智慧,成為禪智。
 
  中觀是印度「大乘佛學」裡的「唯識論」和「中觀論」的一個論説,這裡畧為敘述。
 
  大乘佛學有長久歷史和寬厚的內容,經典繁多,而且不容易懂。大约在三世紀,一位名為龍樹的僧人出現了,他歷經印度南北,活了一百多嵗。他的《中觀論》源於《華嚴經》而超出它,因為龍樹用的「識的方法」總結為一個「破」字。他的《中論》有27品,其中25品是破,破為道,甚至對佛教常説的蘊、處,界、四諦、十二因缘和因果範疇都一齊破,解決佛教中許多疑難問題。
 
  佛在世時有14個問題不作回答,稱為「十四無紀」。如時間有無始終?世間有限無限?人的身體和生命是二抑一?佛不作答。其它暫時放下不提。
 
  且説《中論》。其「中」字就是真理的意思。它確認世間的「認識」全是偏見,而「中」就是佛教「緣起」的道理。
 
  道理是"一切法互相依存",沒有自性,以"實相湼槃"為指揮,把佛落到人間,與一切衆生同生死,共患難,利樂無窮,當處寂滅。禪家由這一思想出發,融和儒、道智慧,把佛智發楊光大。
 
  《中論》頌曰"不生亦不死滅,不來亦不去,不常亦不斷,不一亦不異,能説就是緣,善滅諸戲論,我稽道禮佛,善説中第一。"
 
  《中論》否定生、滅...等四對概念,稱為「八不緣起」。例如説:生是先無後有,滅是先有後無,「因」是能生,「果」是所生。所以因果是生的現象,可以説統攝一切現象,概括了世間最廣的現象叙説。
 
  《中論》否定生滅,理由如頌説:"諸法不自生,亦不從代生,不共不無因,是故知無生。"簡單説,因是能生,果是所生。能生是因,所生是果,那麼,因是具有果而自生嗎?都不可能!如是,生既被「破」,滅亦從可談起?
 
  再説,世界是一還是異?(one or variety),即如問,西瓜與瓜子究竟是一抑是異?若説是一,西瓜就是西瓜,瓜子就是瓜子,二者不有關係可言。若然是異,瓜子怎樣可以故成西瓜?再説你我两人是一或異呢?若是前者,你我不分了。若要後者,我們又都是人。
 
  又如説來和去。一個人從甲地去乙地,都有中間。只要他繼續行走,中間便變,而他亦變。若説他每行一步都變,就再不是他了。若然他再不是他,又如何從來到去?實在,一切都如幻如化,哪裡有實在的來來去去呢?龍樹認為,這種分析站不住脚,必須被破。
 
  我們畧説禪的特色。首先,禪不是神,正如釋迦牟尼佛不是神一樣。他經歷人生後不明許多道理,又坐在樹下修行多年,最後「開悟」了,使他快樂得坐着享受那「悟的境界」數十天,然後覺得「不能解説」,因為,悟是不能由一人告訴另一人的,一定要自己學習而得。禪智亦一樣。
 
  釋迦感嘆地説:"我法妙難思...辛勤我所証,顯説為徒勞。"這十分清楚説明「自學」和「自得悟」的真理。亦是禪宗所着重的「不言傳」的道理。不是驕傲,而是鄭重説明「自學自渡」的方法。
 
  我們不要以為這是「故弄玄虛」,或者教人「知難而退」。相反,是鼓勵人們尊重自己和相信自已,難是可以克服的。不是多讀書,或者多問老師。那有一定的幫助,但是,主要是靠自己,不怕難,相信努力一定引生開悟,即是明白。
 
  明白甚麼呢?明白自己的「妙心」可以譯為英文的creative mind。再譯為中文是「創造心」。今天,學校都説創造性(ceativity),誤把一切「新」的東西看為創造,鼓勵學生抛棄「舊」的東西,實是20世紀以來人類最大的錯誤和悲劇。
 
  創造不一定是新的,而是妙,即是對常態環境做出新的有效的適應(adaptation),導至滿足的快樂。所以,禪家有偈説"挑水劈柴,吃飯睡覺即是禪"。即是説,好好地生産和生活就是禪了。
 
  妙心亦是沒有煩惱的心,是清心,可譯為英文的pure heart。簡單説,一個人認識自己和接受自己,有自信和責任,認識到心的無限權能,就是妙心。
 
  妙心又是審美之心,往往表現在詩歌裡,包括作詩和讀詩,讓心靈逸坐騰飛,至達撫慰生命的美境。試讀無門禪師寫大自然循環變化的美和定:
 
春有百花秋有月
夏有涼風冬有雪
若無閒事掛心頭
即是人間好時節
 
四句28字,寫盡大自然的交替怎樣勸人順其自然,不向無中求有,人在宇宙的大化中悠然自在。
 
日常生活的禪智
 
  在中國,盡管禪智從一祖傳到六祖,依附在佛教寺院裡,由僧人傳承,到了六祖慧能便不再傳了,成為民間的東西,由日常生活發揚光大,創出⯑爛活動,如品茗,挿花,盆景藝術,創築環境,書法,詩詞,繪畫以及生活的每一細節。這些被稱為「哲理」的,其實是生活活動。傳去朝鮮半島和日本,成為他們謹守的生活態度和思想方法,至今反過來引起中國及全世界條遊客注意,亦可説是因緣的「破」動。
 
  五祖和六祖是宗教革命家,更是思想革命家,因為他們悟到時代變動,以及人間需變,再不死守佛教的狹窄戒律,放下衣砵的形‘式’,把禪放發到人間。
 
  六祖慧能的故事是大家知道的,不在此多説。他是一個文盲的勞動者,聽到別人誦讀《金剛經》覺得十分有意思,便去投師,石寺院中做粗賤的工作。後來針對神秀大師的偈,寫出那"菩提夲無樹,明鏡亦非台....",受到五祖傳他的衣砵,並促他遠離夲地,到南方發揚禪理。那時,他仍不是一個和尚。
 
  幾經輾轉,他有一天來到廣州,在寺院門前聴到和尚們爭論在風中飄揚的幡旗,究竟是風動抑是幡動。他走前説:"两者都不是,是人心在動。"
 
  那亦是革命性的,西方心理學家數百年後纔「發現」同一的「斷説」。在中國,禪心由是開始了新的「生活」,因為人們開始確認了心(mind)的廣大,可以概括一切物的存在與活動。這一認識教人們相信人的本質和權能,他在宇宙間的主動作用。
 
  應該説,禪智亦不免矛盾。它的「不可言轉」斷説並不成立。今天,一部《景德傳燈緣》和慧能機《壇經》,滿載了禪智的幾許道理,教學公案,以及生活機趣,讓我們欣賞和感受。
 
  禪由人行。人就是這樣一種奇特的生命(being)。因為生命就是「活」,以及「變」,求達「成就」。這理念的一部份意義載於英文的being is becoming三個字裡,加上actualization,即是完成。
 
  完成甚麼呢?又怎樣完成?我上月與一群中學校長到台灣四間佛教大學訪問,很喜歡見到他們實踐「生活教育」。不是杜威主張的那種,而是着重幫助學生尋着自己,依照自己的人生意義發展自我。
 
  有一位學生來自香港,今天讀大二。他原來成績欠佳,在香港連副學士課程亦不收的。初到台灣需要學習「國語」。但是,他向我們説:"我現在十分快樂,亦有自信站在這講台上向各位説話,包括我的中學校長。在两年前,我夢想也不敢相信有這樣能力。....

  "我來到一年以後,"他續説,"不但學業有進步,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是一個人。於是,我搬出宿舍,因為那裡出入都要打卡。我與同學四人在校外租了一間屋,有1300呎大,我們從來沒見過那麼寬濶高大的房屋。我們又買了一部舊車往返大學,自己燒飯和活動。我從前與父母關係不好,因為他們罵我成績不好,我罵他們住在公屋,亦不見得有怎樣的成功。現在不同,我每次回家都感受到父母的愛和犧牲,而他們亦為我的成長感到欣慰....

  "不是物質享受,而是自信的自豪感受。我現在讀書再不感到困難,不論文科或理科都得心應手,考得七十分左右,十分滿足....

  "我對將來滿懷信心,不論找到甚麼工作,我都全心全力去做,並且孝敬我的父母,組織自己的家庭,將來也一定有我自己的子女。我會鼓勵他們積極生活,認識自己,就如我現在一樣。"
 
  我聽他説話,看他的表情,心想,這不就是生活的憚悟嗎?
 
禪的風光
 
  在佛光大學,我有緣第二次與星雲大師簡單會談,聽他説禪。他創立了三間大學,包括在美國的西東大學,為教育事業做了好事。下面是一些片斷的智慧之言:
 
  * 知識不與悟道相同。知識從分別意義上去認知,悟道是「無分別智」去體驗,從日常生活中自尋經驗。
 
  * 禪的世界不爭,沒有輸贏。但禪的世界有規律和秩序,如日出人落,你對人好,人對你好。
 
  * 禪是活潑的,只要體悟萬法皆空,就會感到天地人間的美麗。所以,行住坐臥是禪,揚眉瞬目是禪,只要心神領會,人間哪裡沒有禪?
 
  * 禪者語默動靜,另有一番深意。禪者的生活作息,亦別有境界。他們的言行雖然樸素單純,但妙味無窮。他們的警筆嚴厲,却風度親切,達觀照人。
 
  * 禪觀的世界是刹那的,也是永恆的。所謂「一念三千」。禪者泯滅大小、有無、長短、遠近、你我、自他的對峙。禪者視一為一切,融通法界的所有事物,所以剎那即永恆,永恆亦是我們當下的一念之中。
 
  * 禪觀正視生死。我們的真如自性和法身慧命沒有生死,所以生命永恆,永遠如不動,永遠在湼槃裡。
 
  * 一個人解脱了,可以有自受用的生活。解脫是放下執見,打開心扉。他的為人如同桂花的幽香,能夠讓週邊的每一個人感到快樂。他讚美超越的生活,顯露芬芳的氣質,自知而下驕傲。自信而不霸道。
 
  * 有情説話,人們都能聽懂。無情説話,更是美妙好聽。白雲流水,春去秋來,都在無情説話...假如我們除了聽懂有情的話之外,還能會得無情之意,一切都會得到解決圓滿。
 
  * 禪者不一定視花為紅、抑為綠,他們用否定感觀的層次去認識更深的境界,不事口舌之爭,人生可以更為豐富多姿。
 
  * 學禪修禪到達放下妄執的境界,就能透視到諸法「是無是有,非無非有,是可有是可無,是本有是本無」的「相」。這種超越向上的世界觀,就是禪者必經的路,亦是他的本來面目。
 
  * 禪者能夠自尊自重,定將觀照,縱然身處最惡劣的環境,亦能灑脫自如,不失莊嚴,因為看透隨同榮辱毀譽而來的欣喜與壓惡,一無所繫念,自然走向一片清明亮麗的天空,自由自在。
 
  * 有人問六祖湼槃了以後,人安住在那裡?他答隨遇而安,隨緣生活,隨心自在,隨緣應化。
 
  * 禪者胸懷真心,即能寧靜致遠及超然物外。錢財雖然不多,心胸却比別人廣濶,物質不多,思想却能高超。這是内在的財富,真正的財富。
 
  * 禪者有的風儀是:光風寄月的修養,海闊天空的心胸,端莊美妙的儀行,玉振金聲的言詞。如此即能斷絕是非,去除煩惱。
 
  * 《金剛經》云:"心佛眾生,三無差別"。為何心、佛,眾生却沒有差別呢?因為有了禪就可以把心,佛,眾生統如為一。
 
結語
 
  我於這裡結束《生活心理學與禪淺説》,言簡意長,希望有助讀者認識自我,抓住生命意義,在自我完成過程中感到滿足快樂。

  此刻是2016年7月9日晨早5時26分,我睡不着,想到還是先寫完本文,有所交待。因為再過數天便要重返香港了。

  在這短期間來經多地,自然會感慨良多,對現今世界的種種變化生起迷惑。

  昨天,我漫步到「安大略省教育研究院」(OISE)去懷舊,坐在大堂裡看見學生來往,其中不少來自中國。1970年,OISE 創校,我是成員之一,當年一眾揚言它是世界最先進的教育研究院,不是輕言。1990年,我提前十一年退休,一來因為深感這裡多我一體不多,二來為了回港幫助順利結束殖民地統治,建設獨立的教育事業,畧盡知識份子的綿力。

  如今一瞬26年,香港的大學已經變為學子的「試武塲」,那裡的教授再無能為力。我心想,不知此地如何?

  我偶然接觸一位來自北京的學生,談了幾句。他在北京是副教授,來此念博士學位,專們課程設計,到此两年,仍未決定論文題目。他的教授希望他撿導中國現時的師範教育課程,他却「不知從何入手」。他説,"我遠道來此取經,希望學識先進知識。"

  我問:"學到了嗎?"

  他説:"也許有一點。"

  我説了幾句鼓勵的話説跟他道別了。

  大堂已經變為一個開放的圖書館。我信手找到一夲《Professionally Speaking》學報,揭開來看竟是「圖文並重」,圖片與文字各半,而且多是人的照片。文章都是一些「閒話家常」的東西。最搶眼的有一篇《邁向健康》(Toward Wellness),内容説教師怎樣不免各式各樣的心理病。有一整頁用大字説明:"加拿大人每五人有一個在生命中經歷一種心理病,每一星期,有50萬人因為心理病而不上班工作。文章沒有明顯的中心,只説明:"像坐飛機遇難機長會告訴大家,請你先載上氧氣筒,然後幫助身邊的兒童。"

  我再找一本《Psychology Review》,是標準的心理學專業學報。打開一看,亦只能嘆氣一聲。該報有七篇論文,每篇的題目都不少過25個字,盡是「專門名詞」,沒有明顯意思。每篇論文都有3-6頁統計圖表。但是,結論都説:"我們沒有新的發現,不過,我們的研究指出了可以繼續研究的課題,希望人們熱烈跟進。"

  先進大學在進步嗎?我望見剛才遇到的中國留學生在一角埋首電腦,不知他在為何消磨時光?

  近二十年間,我極力整理中國古代智慧,包括人間承傳,并用現代語文敘述它自15世紀以來怎樣影響并塑造西方思潮和價值觀,同時為中文讀者淺説那豐富啟知的内容,寄望引起共鳴。

  今次來多倫多,是應「世界客家研討會」之邀,為該會演講《客家與人文》的「主要講詞」。該會每四年舉辦一次,今次予會者三百多人,來自36個國家地區,包括不同膚色和人種的人眾。

  這一群人出生及生活在中國海外的大小地方,有一半是各行業的退休人士,多數熾熱尋找他們的「根」,亦是個人的複什的身份,叫人感動,認識自己是多麼重要和貼身地緊迫。

  最令我感動的是两位兄弟和一位妹妹,如今六十多歲仍然十分親切在一起。他們尋找祖父的故事被製成一套90分鐘的記錄片,名為《Finding Samsuel Lowe,From Harlem to China》,叙説他們列經十年的尋找,終於回到廣東惠陽「鶴湖新居」的他們祖父的故居,聯同四代約百人的親屬共度親情的故事。兄妹三人都有黑色皮膚和高大的身體。他們在哈林長大却成為十分成功富有的家族。他們的母親是一位美麗而具賢妻良母風範的中國人,混血又歷經滄桑,但堅持子女以須努力向上並做個好人。

  這就是禪智的充份表現和力量,即認清自己,接受自己,認清生命,積極奮鬥,爭取成績,欣賞恩惠,包括父母和同胞親情,立足天下。

  今天世界是「一個世界」的格局,禪説一即一切,意境更高,因為一由自己開始和終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