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唱粵曲》 __陳柏齡(71)
四代人,隔代唱粤曲。我祖父是粤曲票友,父親對粤曲無興趣,我正在學唱粵曲。小兒則對我說:「Dad, I like many Chinese things. Cantonese opera is not one of them.」
友人夫婦回流洛杉磯退休。他倆愛唱歌,曾經唱盡省港澳的卡拉OK。現在棄流行曲唱起大戲来,還參加了學習班,成了發燒友。
學習班設在洛杉磯華人住宅區,後屋的車房安装了分體冷氣,牆上貼了這粤劇社演出的宣傳海報,中央擺一洋琴,十多張摺接椅圍著,老師彈琴學生唱戲。老師是粵曲前輩的女兒,四十來歲,在洛杉磯粵曲界有名氣。學生約十人,多為上了年紀的夫妻檔,少見單身男女。每逢星期一,七點到十點學唱大戲。下堂後,學生老師一起吃夜宵,車子發動,呼嘯而去。像一隊年輕人。
「聲色藝」乃歌者受到粉絲喜愛的原因。老人家唱粵曲,三者皆欠,他們憑著一鼓興趣與熱情,自得其樂。
退休友人夫妻檔唱粤曲多年,婦唱夫隨在台上表演。他們出錢出力出時間,興趣與公益結合,為海外華僑增添快樂,也為保護中華文化傳統盡一分力,值得表揚。
唱粤曲有點兒像唱美國的鄉村音樂,每一首歌都在說故事。唱古老的愛情故事,幽怨動人。許多曲子是男女對唱,男無奈女淚盈,愛恨情仇哀傷。年輕人唱這些歌,腦袋瓜會亂。
上了年紀的人可不同了。他们全情投入。有七旬男學生對我說,邊唱邊回憶過往事,那些抑鬱從曲詞中吐出,舒服。
他會唱:「狀元歸里空歡笑,冷雨秋燈對寂寥,可憐蕭管不成音,聲沉影寂佳人沓。」
他會唱:「一曲鳳求凰,化作了離鸞哀調。悲鏡破,月下花前盟誓約,轉瞬己雲散煙硝......」
惆悵還依舊,老人家吐盡一肚子鳥氣。
舊時粵曲的歌詞,寫詞人中文功底深厚。我想,那班秀才是在鴉片煙床上想出來的。我要學習,當然不是學抽鴉片,學他們的中文。
唱粤曲可增加肺活量。益壽延年。最好的例子是我活到一百零一歲的祖父,還有我九十七歲的母親。粵劇大師红綫女與新馬仔也是例子。今年冬天,在家鄉大仙崗看到了往日名伶白超鴻,林小群夫婦粉墨登場,一曲 ”平貴別窯” 令人贊嘆,贊嘆九十二岁高齡的他,八十四岁高齡的她,老當益壯,歌声繞樑。健康啊!
嶺南文化受西方影響深遠。伴奏粵曲的樂器百花齊放,除傳統的二胡,洋琴,笛子,琵琶,鑼鼓....。還可用小提琴,大提琴,小號。結它我也見過。
多年前,我在廣州的大同酒家,聽粤曲午間茶座。聽眾多為老廣州,嘆著一盅兩件,欣賞歌者上台表演,十元八塊的小費便可點唱。表演者在茶座與聽眾打成一片。我曾一時興起,打嘗了那男歌者五十元小費。他的回答,至今難忘:「先生,咁大鼓勵。」
這樣的粵曲茶座在廣州少見了。生意難做,人們列出的理由許多,有一點較為有趣:老人家聽戲時愛玩手機,精神不夠投入。
粵曲式微?我看不會,因為有一批人在支持著。他們是興趣廣泛的退休人士,在學習西方高爾夫球之餘,還學粵曲。
那些年,紅線女高歌經典名曲「荔枝頌」:
「一騎紅塵妃子笑,!
早替荔枝寫頌詞。
東坡被貶嶺南地,
日啖荔枝三百余......
.......
換來萬紫千紅,
枝垂錦彈懷春意,
隔山隔水心連心,
獻給四海五洲兄弟,
萬般情意,
情如荔枝甜....」
但願粵曲是嶺南佳果,永遠甜!
全文完。
Don November 28, 2016. Guangzhou