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老人與小孩》
初夏黄昏，夕陽西沉。麥當勞餐廳門外的沙灘傘，圓石桌，圍坐著四個花甲翁, 老李，老黃，老趙，老陳。
老李是大哥，年過七旬。老黃與老趙是他的小弟弟年齡直追七十。老陳近日因為戒煙壞了事情，整天想吃東西，邊聽討論邊咬薯條。他們的身體健康狀況良好。老人咖啡添加免費，他們已經飲到第二杯。
家事國事天下事，事事不關心。談談琴棋書畫？沒有那學問，更沒有那閒情。
老李，老黃，老趙三人正在討論一個比較特別的題目：「送小孩上學」。這題目觸起了老陳深情的回憶。曾幾何時，在這學區，他也带仔上幼稚園呢。
老李：「不要走二街，那裡最塞車。」
老黃：「我必經二街。我喜歡幫襯柬埔寨妹妹花的 donut 店，早上聽到她們叫阿伯早晨，银鈴聲音，特別悦耳。」
老趙：「我有同感。」
他們討論如何省錢過生活，他們討論如何利用 coupon 買東西，他們討論如何向政府申請救助.....他們已經失業，老黃與老趙的太太不知去向，老李的太太勤力打工幫助家計。
近日有華仁七一届同學抱孫，千里迢迢從溫哥華飛到澳洲抱。大家都為他高興。六十幾了，有孫子不奇怪。恭喜恭喜。
老陳發問：「你們送上學的，是男孫還是女孫呢？男仔比較頑皮。」
老李，老黃，老趙三老把音量收細，同聲回答：「不是孫！是兒子！」。聽得出，這是充滿父愛的聲音。
「What!」老陳驚奇。但立刻之間，他的同情心猶然而生。
「Let me tell you. 你們要珍惜這些日子，一轉眼他們就會長大。不要讓那些，”嚇人” 話搞到不安。什麼孩子那麼小，有得你 “捱” 。告訴你們，船到橋頭自然直，什麼學費？到時自然會有！...」
他們惶恐的眼睛望著老陳，似乎是在寒冷的冬夜裏感受到一點溫暖。好久沒有聽過這樣安慰人的說話了。
一星期後，在同一麥當勞，老陳與 P君聊天。
P君剛剛過六十五歲生日，即將要退休了，紅光滿面，神采飛揚。
P君處世謹慎，頭腦清醒。多年來在中國大陸尋找伴侶，至今未覓佳偶。還是王老五一名。
老陳與他談起那些情花已經結果的朋友，那些帶孩子上幼稚園的朋友們，老李，老張，老趙。
老陳知道，P君曾與他們在中國南征北戰，尋找伴侶，是戰友。
「老陳，帶小孩子上幼稚園請加多兩個人，老何和老孫。這些人都是時代的產物。」
P君大發言論，為「老人與小孩」族作出愛祖國美籍華人的中肯評語。
1，大國崛起佳麗多，她們響往外國生活。
2, 從早做到晚，茫茫人海，勞勞碌碌到中年未娶老婆。或是婚姻觸礁想再娶。寂寞啊！
3，佳麗移民不久，利用社交媒體交朋友，找同鄉，朋友圈東西兩岸大展拳腳。
4，中國人勤勞。年輕夫人不想做家庭主婦，要出外打工，工作地方越做越遠。
5，慢慢地，她們覺得老李老黃老張...有點兒老。
6，佳麗看得準，這些「老翁」是老來得子，對兒子疼愛，絕對有愛心把她們的孩子照顧好。母親們放心得很。
P君一席話，教育老陳棄「愛情」取「實惠」說，聽得老陳進入雲霧山中。近二三十年的改革開放，風雲際會，造就了一批送兒子上幼兒園的華僑老翁。
P君似是明瞭人生，有「我一早就話佢地知」的高人氣。
「唉。十年八年前，這班人取笑我：選老婆挑剔。又說我慳吝，没有同情心。」
「他們又說我不懂省錢。建立小家庭在家煮食最經濟。比天天在餐廳吃個碟頭飯，經濟多了，衛生多了。」
.......
老陳看著P君趾高氣揚的樣子，有點兒受不了。P君那似是而非的道理，老陳越聽越迷茫則是事實。
但將來呢？這群「老人與孩子」或許笑在後頭。因為後生可畏。
老陳的事非感從來不強。他覺得，審議人間對與錯，比戒煙還難。
Don.
May 13, 2018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