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言

我大學時代的兩位 roommate,才子和崩牙德。我一視同仁地全部掃射.  三舊時蝸居同學,德的經濟環境最富裕,但誰最 happy,有商榷。

王宮

多年前有一位打煲呔的白人老闆跟我說:“Don, men have to learn to enjoy some finer things in life。” 我在似懂非懂之間想; 他在教我去學飲紅酒,如何用適合的酒杯;抽古巴雪茄,如何挑選精美的打火機襯托 ; 聽音樂,如何欣賞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。

德爺姓王,我稱他的豪宅 “王宮”。 進入 “王宮”,這些“finer things” 全部在。

“王宮” 在北加州較為新的城鎮 Pleasanton。汽車出freeway,沿著林蔭街道向前駛,路窄車少,右邊是鄉村俱樂部綠草如茵的高爾夫球場,退休人士揮桿自如,悠閒地享受著這環境。遠方的來客立刻會有感覺, 到了富人區。

還沒有走完高爾夫球場,”金鷹山莊” 就在左邊。 入口大門氣勢非凡,金黃色的門牌,寫上 “Golden Eagle Estates”  三字。光輝燦爛。 “王宮” 便是座落在 “Golden Eagle” 半山上的豪宅。

世事不能完美。我吹毛求疵;“金鷹山莊” 守門口的白人老婦,假若換了穿紅色制服的包頭摩邏差,那就更有派頭了。

這是我第四次來這地方,一次比一次喜歡。我就是愛這新潮流風格的家園。這兒每一間屋都很新,建築材料和質量一流。 屋與屋之間隔離很遠。建築師的精心設計表露得淋漓盡致。每間都各有千秋。 和 track home比較,傻瓜也懂得 “finer things” 了。

這個大花園,有高爾夫球場, 網球場,游泳池。德爺的鄰居多是企業的 CEO, 大工程師, 大教授。但也有退休人士,如德爺和美式足球教練 John Madden 等。

我看不到鷹,但不時會看見幾隻野火雞,散步在馬路邊覓食。不知道從那裡竄來兩隻鹿,鹿看到人不陌生。在這兒,動物有它們的世界。

“金鷹山莊” 花草處處,每家每戶都把自己門戶的花園打理得整整齊齊。 可惜樹木還未長高, 假以時日吧,待到樹木成蔭,這裡會更漂亮。

平生愛食人間煙火,這地方絕對適合我。

小家伙和祖國媳婦 Elaine開大門歡迎光臨。我彎腰問小家伙:「還記得我嗎?」 他想了想之後回答:「當奴叔叔。」

臨來前,我便有預感: 主人一定會為我們準備豐美中午飯。 作客 “王宮” ,為食而來?? 才子 roommate,快快來食啊!

午飯菜式果然豐美。 主打菜是南京鹽水鴨,一整隻鴨子放在青花大碟子上,有頭有尾。配櫬檸檬片捆邊,再撒少許蔥花。分明是盛宴出菜款格。女主人為這鹹鴨準備了幾多時候?? 鴨肉不軟不硬, 鹽水味恰到好處。 紅燒獅子頭用黃芽白包,取其甜而有口感。德爺念舊情,當然知我所愛。特別吩咐老婆炒一道涼瓜。智是食家。他讚涼瓜炒得很到家,爽而沒苦澀。 港式咕嚕肉是甜酸,為小家伙而做。紅黃綠辣椒絲炒蘑菇,色香味皆全。上一道子蘿牛肉, 薑芽鮮嫩脆口,不酸。 是我當天最愛的一道菜。 廣東老火湯是冬瓜乾貝煲雞,火候足夠。 我喝了三碗。

飯後吃甜品。女主人捧上來的是一碟和高級酒樓同一賣相的馬蹄糕。同來劉老浩不愛吃甜。我們的打橋牌朋友羅醫生曾贈他佳句:“you don't know what you are missing。” 我看不到他品嘗馬蹄糕,如他錯過,我僅能說:“he doesn't know what he is missing。”

馬蹄糕是自製,材料是用新鮮馬蹄。入口清涼甘潤,一粒粒的鮮馬蹄甜而爽口。各位。這清甜不同於老美公司炒魷魚,說再見時食個大蛋糕的狂甜。金庸筆下的黃蓉好象沒給洪七公做甜品。如有,我今天是吃到了。

不見有一級金華火腿燉的雞鮑排趐,清蒸深水老鼠班或極品佛跳牆,故不能稱為豪華私房菜。但也絕非家常便飯。女主人的心思和廚藝。令人讚美。

餐桌所用餐具器皿,是上等磁器。德爺拿出幾瓶好酒,有紅有白有烈,讓客人挑選。這屋子大,天花板高,何懼屋外夏日炎炎,不需用冷氣,這飯廳也感清涼。光線柔和。把酒言歡,菜香四溢, 好不快樂。

朋友,你現在明白何謂 “finer things” 了嗎?

席間,德爺對我們說:「我有血壓高。也真想不通,我毫無擔憂,現在什麼事情都不管。何來血壓高?」

他說得也是,此舊時蝸居同學,柏克萊大學讀物理.  一生學習物理,熱愛物理。一直到現在,家中的物理科學書籍還隨處可見。我不懂物理,但我懂“勿理”。德爺今天玩兒為樂,幫小家伙打機,閒來讀讀物理,其它的不要理,老婆在打理。

農民晚上趕來相聚。此朋友生活簡樸,性情豁達,永遠都是笑呵呵的。「哈哈哈!」地開懷大笑是他的 trade mark。

農民對我說:「哈哈哈!呢間屋正呀,真係正!」

圍爐聚舊.  主人奉上功夫茶。 我對飲茶一向沒有研究, 像我的祖父,茶有顏色就可以。但德爺這樣的品茗,沖泡技術,茶具的講究,確令我想起一段故事。

一九六八年冬天,  在海陸豐汕尾一帶小村子的後山破廟.  那是個月黑風高的夜晚,破廟內寂靜無聲.  一少年驚恐地等待著.  在黑暗中,少年看到三個鄉下佬,蹲在地下用小茶壺,  小杯子喝茶。少年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飲茶法。想來,德爺現在是學他們罷了。那夜晚風雪山神廟,少年最後怒海孤舟,  逃出生天,  終身不忘。 飲茶會給人帶來幸運,人們應該放棄咖啡,學飲茶.

朋友,你現在明白何謂 “finer things” 了嗎?

德爺的兒子小家伙已經五歲, 當年老爸為他起英文名字傷腦筋, 最後放棄了 Gregory。 取名Ryan。 他真聰明,我下五子棋輸給這小子。

智說:「這小家伙講話文縐縐的。」

我倒不覺得文縐縐,講話有條有理倒是。

他對我說:  「當奴叔叔,你為什麼抽煙,老子現在也不抽煙了。」

母子兩人稱呼德爺 “老子”, 老子前老子後的國語話,把這 “王宮” 的大王捧起,小家庭溫馨無限。

豪宅後院的山坡上,種了一排又一排的葡萄樹,整然有序。這地方離 Napa 僅一小時車程,水土氣候最宜種釀酒葡萄。他們家養了兩隻貓咪,一來可以治鼠,二來可與小家伙玩耍。德爺告訴我,他後園的老鼠有大有小,小的如手指頭,不小心就可以把它踩死,很討厭。

劉老浩對我說:「哈!我可以在山坡高處的樹下,葡萄旁搭蓬參禪。」

智兄詩評劉老浩:「出入百家尋本我,願證菩提法自然」,我想這这事還要小心,这里的小老鼠和中國的大蟑螂有異曲同工之妙。不能讓鼠輩打擾清修.

從窗台向外眺望,天高雲淡,山下一馬平川,   蔥綠蒼茫。我同宗陳子昂的千古絕唱,「念天地之悠悠,獨愴然而涕下」那來涕淚?? 請他翻生問問我兩位 roommate,德爺和才子吧。這世界美好得很。

才子神遊 「王宮伴客情」: 

廣廈花彩中,千里月玲瓏;

蝸居雙對飮,自在廣寒宮。

三十八年前的一晚,我和德,才子三人看完電影 “驅魔人” 回家,因為鬼上身轉頭顱女孩的寢室和我的相似,我驚嚇不能睡眠,跑到他們兩人中間打地鋪安寧入夢。到而今,那同學少年時光不會再度來臨,我們三人分別生活在世界各地,但還是好 roommate,天涯若比鄰呢。 再奉獻才子一首詩,最能描述我們三人的近況。

「三十八年好同窗,回首前塵鬢已霜,雄風依然還舊國, 贏得美眷又從商。

   騰蛟起鳳今朝事,筆走銀蛇憶同窗,風流才子成佳話, 不枉餘生在五羊。」

時間匆匆,在 “王宮” 僅住了一晚。 下次有機會,等他們一家人返中國,在那殘紅亂舞,黃葉飄零的秋天時節, 我來住上一星期,直指心緣,見性成佛。 在葡萄樹下,邊吃葡萄邊學參禪。

早上八九點鐘的陽光,照耀在小家伙天真的臉孔上,朝氣蓬勃。徳爺夫婦拖著兒子,揮手向我們說再見。

 

塵噹 2012年九月 L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