蘋果日報 2013.02.27 醫醫筆寫 區樂民(Class of 81)
農曆新年,我飛到愛爾蘭,探望八十九歲的神父。同行的,還有一個舊同學。
我們拖着行李,走進神父的房間。神父展露愉快的笑容。
神父比半年前又消瘦了一點,但精神尚好,拿着一支手杖走路。
「不拿手杖也可以啊!」神父想即場示範,我立刻阻止。
我們在護老院外漫步,風很冷,我打了個寒噤,神父穿的不比我多,但似乎很適應天氣。
神父是我的英語老師。我好奇地問:「歷史中,愛爾蘭和英國有很多仇怨;你身為愛爾蘭人,走到英國的殖民地教授英語,心裏會否不舒服?」
「沒有呀,」神父說:「耶穌會有位神父,他的父親是愛國者,被英軍殺害。那位神父像我一樣,被派到香港教英語,沒有埋怨半句。」
「怎樣做到呢?」我追問。
「若要算帳,」神父正色道:「人人都是罪人。既然上天能原諒我,為甚麼我不能原諒他人呢?」
「殺父仇人,真的那麼容易原諒嗎?」我嘀咕。
「就算一時不能原諒仇人,」神父和顏悅色地說:「也不必把罪惡放大;殺父仇人可能是一個,又或數個,我們不應因此憎恨一整個民族。」
我定睛看着神父。神父問我看甚麼,我說:「你真的不簡單!」
神父微微一笑,道:「我其實很簡單。」